你可能知道「那卡西」是外來語,源自日文的「流し 」,意指演唱者如同水一般在餐廳或夜總會中流動賣唱。不過既然現在是鬼月,今天我們就來談談台灣另一種名稱讓人摸不著頭緒,卻和殯葬業息息相關的音樂演奏形式--「西索米」。
「西索米」在今天被認為是葬儀樂隊,不過事實上它的正式名稱是「西樂隊」。也就是說,樂隊中大多是來自西方的洋樂器。以功能性來看,西樂隊具備了室內演奏和戶外行進的機動性,因此它的編制類似於現在常見的管樂隊 (Wind Band)。其實台灣在國民黨正式建立軍樂隊體制之前,這種以吹管和打擊樂器為主的樂團編制,就已經在農村悄悄誕生。

西元1930年,陳若瑟神父在埔心羅厝天主堂擔任本堂期間,成立了全台灣第一支西樂隊。最初的目的,不外乎是希望能透過音樂傳教。而在那個沒有什麼娛樂的年代,許多農村青年也因此加入了西樂隊GO,期待消遣之餘還能多一份額外收入。久而久之,西樂隊紛紛在各教堂中成立,為教會的各種儀式進行音樂伴奏。
在過去,台灣各地的婚喪喜慶都是以傳統樂器伴奏。而在天主教引進西樂隊之後,使用西方樂器演奏西洋音樂的典禮儀式,就成了當時最有派頭的高規格待遇。所以當時,只要是當地的鄉鎮公所有特別活動,都會希望西樂隊前來助興。這股熱潮,於是也吸引了非天主教徒。為了讓自己的儀式更加氣派,許多廟會活動也開始使用西洋樂器伴奏。從此西樂隊正式跳脫宗教藩籬,成為當時台灣鄉間相當受到歡迎的演奏形式。

那麼,西樂隊又為何會被稱為「西索米」呢?
你可能猜到了,「西索米」三個字並非來自於哪個國家的語言,而單純只是五線譜上的三個音:Si、Sol、Mi。據說在早期,西樂隊對於什麼樣的場合該使用怎樣的音樂伴奏,是相當講究的。畢竟源自於天主教信仰,若是在送葬的場合,則必定是以演奏莊嚴、緩慢的葬禮進行曲 (Funeral March) 為主;而當靈柩抵達了告別式會場,則經常演奏神聖的詩歌 (Hymn) 作品營造氣氛。
其實為了應付相似的場合,當時的樂師們早就準備好一套曲目。他們將這些曲目背得滾瓜爛熟,只要指揮一聲下令,整個西樂隊就能直接開始演奏。其中,最常在告別式被演奏的一首詩歌,就被指揮以音樂開始的前三個音 Si、Sol、Mi ,作為提點樂師們的暗號。而這首歌曲,推測是十九世紀德國作曲家奎肯 (Friedrich Wilhelm Kücken) 的歌曲「Ach, wie wärs möglich dann」。
聽出來了嗎?音樂開頭的前三個音,經過移調就成了簡譜上的 Si、Sol、Mi。
「Ach, wie wärs möglich dann」翻成英文是 How can I leave thee,也就是「我怎能離開祢」。作曲的奎肯曾因為這首歌曲太受喜愛,而被賦予爵位。事實上,在西樂隊逐漸興盛的年代,這首曲子可是在國際上大紅大紫。首先,1935年的德國文藝片「Regine」使用了這首歌曲作為男女主角別離時的情歌。後來,在1938年的好萊塢劇情片「三個戰友」中,負責電影配樂的韋斯曼 (Franz Waxman) 同樣也使用了這首歌曲。之後,人們給了這首曲子起了另一個不那麼神性又充滿浪漫的曲名--「真實的愛 (Treue Liebe)」。
可惜在台灣,這首曲子除了殯葬業之外,並不特別熱門。老一輩的樂師們不僅沒記下曲名,反而讓「西索米」這個暗號流傳了下來。而年輕一代的樂師只知道「西索米」,殊不知自己演奏的正是世界當紅金曲。傳了幾代之後,只在告別式被演奏的「西索米」,則漸漸成為西樂隊的代名詞。

儘管那句台灣俗諺「做人尚衰,嫁給剃頭噴鼓吹」,確實反映了人們對於葬儀樂師們的歧視;但其實,「西索米」和「那卡西」一樣,都是外來音樂與本土文化緊密結合的見證者。雖然昔日榮景不再,但許多學者已經開始透過老一輩的樂師口述,蒐集相關的文化記憶。而年輕一輩的樂手,則偶而會改編流行歌曲搭配熱舞,嘗試走出新的套路。
最後,就讓我們用「我怎能離開祢」當中的歌詞,為今天的冷知識畫下句點。
啊!我怎能離開祢
我在心底深處仍愛著祢,我深信不移
祢將我的靈魂佔據
從此我再無法愛上他人,心中只有祢
「西索米」作為台灣本土的「追思音樂會」,將會繼續演奏下去。
[Mr. Friday]
參考資料: